【野鸽子】(第一章)

               第一章驱狗
  山村的天和别处不同,暗得特别早。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街就像一条腰带,从
村子中央拦腰贯穿而过。街面的石板已经磨得坑坑洼洼的,石板与石板的缝隙里
零零星星地冒出一星儿草芽。傍晚的时候走在高高低低的街面上,抬头眯眼儿一
瞧,两边都是参差错落的瓦屋,满目都是低矮的墙头和鱼鳞般青黑色的瓦槽,上
面升腾着一簇簇白色的炊烟,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摆着在屋顶上袅袅上升,渐渐地
变得稀软,最后淡了、散了,消失在村子上空虚无的薄暮里。村子东头的河面上,
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夕阳从西边的山头斜斜地照过来,好比一道绚烂的光刃
掠过水面,无数明晃晃的金块浮在水面上,明明灭灭地跳跃着,映照在对岸的岩
壁上,形成一幕恍惚变幻的投影,惊得崖洞里的野鸽子「咕咕唧唧」地叫成一片。
太阳像一个烧红了的大铁饼,终于颤颤巍巍地落到了西山后面,崖壁上奇异的光
影便消失了,野鸽子焦躁不安的喧嚣沉寂下来。河面开始慢慢地变白,然后再慢
慢地变灰,最后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黑漆漆的一片,除了水波「哗哗」的呜咽
声,什么也看不见了。
  今晚没有起风,白日里的炎热依然未退,随着夜幕的降临反而愈加潮热沉闷
起来。「汪汪」的狗叫声在街面上响起来,两只公狗吐着红赤赤的舌头,追着一
直夹着尾巴的母狗从街面上跑过,一直跑到村子东头河岸边的槐树下,借着人家
窗口射出来的昏黄灯光在那里撕咬。母狗无动于衷地在旁边看着,看着两位追求
者在为争夺交配权进行殊死搏斗,纠缠着在一起撕咬,哀哀地尖叫着。这是一只
漂亮的处在发情期的母狗,金黄色的毛衣,漂亮的的五官,对失败者没有任何怜
悯,它不需要同情弱者,只是焦灼地等待者,希望快点分出胜负来。经过一番激
烈的较量,那只杂色花狗终于尖叫着落荒而逃,槐树脚落下一地纷乱的狗毛。得
胜的大黑狗喘着粗气,它甚至没有歇上一歇,就屁颠屁颠地朝黄色母狗跑过来,
和气地向它示好,用嘴筒子蹭它毛茸茸的颈部。母狗很快丢掉了应有的矜持,侧
身躲闪着把屁股朝着它的情人。
  「畜生……」院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一扇破旧的木板院门吱呀一声打
开了,小月手中攥着竹条扫帚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
墙角的土路朝屋后的墙角奔去。
  「啊呀!」小月尖叫一声,丢掉扬起来的扫帚,捂着脸撒腿就往回跑,「真
是倒霉,不知羞耻的畜生!呸!呸!呸!」一迭声地吐着口水冲进院门,「咣啷」
一下把院门紧紧地关上,狠狠地把插栓插上,抚着「咚咚」直跳的心口,失魂落
魄地喘着粗气。
  「闺女,啥事呢?急急火火的!」一个粗大的声音从开着的大门里「嗡嗡」
地传出来,黑隆隆堂屋一角,一张被灶膛里红通通的火炭映得通红的脸庞朝门口
扬了扬,试图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莫……莫得事!」小月站在院子中央朝大门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不晓得哪家的野狗跑到咱家后面逮老鼠,被我打跑了!」她可不想让爹帮忙,
慌乱中撒了一个谎,就急匆匆地跑进厢房里去,「蓬」地关上了门。
  这间厢房是四年前小月满十四岁的时候,老秦经不住她的纠缠,精心收拾了
一下给她做闺房的。村子里穷,大多数的人家由于没有条件,很多都是一家人挤
一张大床,只要没有结婚,不管有多大,男孩女孩连同大人一齐挤在一张床上。
男孩直到结婚才分家,女孩也是只有嫁出去才能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况。反正也没
有哪一条口口相传祖训说父母非要和未婚子女分床睡觉,大家都习以为俗,觉得
最自然不过了。
  小月却不一样,从十三岁那年见了红开始,就不再愿意和爹睡在一张床上了。
她从懂事开始就恨爹身上那一股浓浓的汗臭味,还有刺鼻的白酒味儿和呛人的烟
草味小月觉得讨厌,尤其是爹的那一双泥臭的大脚,半夜不知什么时候就伸了过
来,臭烘烘地把她熏得醒过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只好紧紧地按住被角把爹的臭
脚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很久才能睡着。就是在第一次月经过后,她再一次意
识到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越发害羞了,就开始打厢房的主意。那里原本是堆放干
草和农具的地方,她就不停地把里面东西往外搬,也不准爹把东西往里面放。花
了大半年时间,渐渐的腾得空了。她鼓起勇气向爹提出了「分家」的要求,爹很
爽快地同意了,用石灰给她刷了墙,帮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把自己的东西全
都搬了进去,精心打扮了一番「闺房」,从此以后这就是她的闺房——她的「窝
巢」,每次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关门,每次出门就顺手搭个挂锁——里面满满的是
女儿家的秘密,谁也不允许进去。看着门上的挂锁,老秦哈哈地笑了:「这鬼娃
子,大喽!大喽!」,浑浊的眼泪就「扑扑簌簌」地顺着脸颊躺——他想起了老
伴死的时候那张惨白惨白的脸,怨她没福,怨她不会享福。
  小月气咻咻地一头栽倒在床上,心里还在「扑腾腾」地跳过不住。真是羞死
人了!「可恶的野狗!什么地方不好?偏要跑到我的窗前来!」她忿忿地想,可
是又无可奈何。
  她是老早就听见了狗在窗外打架的声音,可是她已经赤条条地脱光了衣服陷
在被窝里了,根本不想起来,心想等它们打完了自己就会走开的,不曾想越闹越
起劲。小月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气急败坏地穿上睡衣,蓬头乱发地从床上跳下来,
趿了拖鞋抄了扫帚就冲了出去,天知道这畜生正在干那事,那话儿都已经送进去
了,屁股一抖抖的干得正欢呢!根本就没觉察到她的出现,被她的惊叫声一吓,
大黑狗慌得从母狗的背上滑了下来,两条狗屁股对屁股牢牢地连在一起,都想向
反方向挣脱开来,却怎么也分不开,可怜巴巴地在原地僵持着,看着她哀哀地叫
唤。
  在白日里,她不止一次看见过这种丑事,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围着不停地笑,
朝「罪犯」扔石子儿,她从来不敢凑近去看,远远地从旁边就走掉了,从来没有
像今晚看得这样真切。刚才的情景还在眼前晃荡,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窗前
还时不时地传来一声狗叫,看来她的出现起不到一丁点儿震慑作用,根本无法使
它们离开那棵大槐树。小月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过了半分钟,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外面的声音依然没有消失,好奇的少女之心催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悄然在心底
升起:这里是村子边上,这个时候反正也不会有人过来,也没人看见,何不看个
清楚明白?
  小月从床上爬起来,在床上膝行着来到窗前,忐忑不安地伸出手去,轻轻地
把窗户推开一条缝。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很害怕,用手捂着双眼不敢拿开,心
里就像有头小鹿一样,又开始「咚咚」地跳起来。就看这一次!就一次!当她鼓
起勇气慢慢地松开手指,从指缝间看出去的时候,空地上除了孤零零的槐树干之
外,却什么也看不到——窗子的缝隙开得太小了,她又推开一些,终于看间了两
个蠢物还在屁股对着屁股乱动,还时不时地扭头亲昵一下,好恩爱的样子。小月
捂着嘴巴一眨不眨地看着连接的部位,企图能多看到些什么,除了红红的一截东
西之外什么也没有,脸上不知不觉地跟着火辣辣地烫起来,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
在骚动,两腿间莫名奇妙地有点发痒……正在她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街道上急
急地奔过一条黑影,那人奔跑得很快,「扑扑扑」地一直朝大槐树这边奔了过来。
等跑得进了,小月才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这不是王寡妇家的壮壮么?这么晚跑
来这里干什么?
  壮壮也看见了槐树下的狗,怔了一下之后,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虚张
声势地「嗬——」地一声大吼,两条狗便分开了,尖叫着一瘸一拐地沿着河岸跑
到夜色中不见了。小伙子扔掉手中的石头站在槐树下,脸上汗水淋漓地一片发亮。
他伸着头朝窗户这边望了望,小月吃了一惊,慌张把头往后缩了缩,忙不迭把窗
户带上。窗棂磕在一起发出「笃」地一声钝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喂——老秦叔!老秦叔——喂——!」壮壮扯开嗓子喊起来,还没发育稳
定的声道沙哑而洪亮,像个锤子敲打着小月的心房。
  原来是来找她爹的,小月心里松了一口气,「谁呀?」亲老汉在堂屋里粗声
大气地回答。
  「我——,壮壮!我妈叫我来叫你!」壮壮应声朝院门那边喊道。
  「壮壮?!我马上来,你等我!」屋里应声道,院子里想起爹钝重的脚步声,
大概走得太急,踢翻了一个破瓷盆,「咣啷啷」响了一圈才停下来,一声打开院
门的「吱呀」过后,爹的声音在槐树下面响起来了:「咋了?猪又不吃食了?啊!
先进去坐坐吧,大热天的,我泡了茶。」
  「不了!老秦叔,我妈叫你马上过去呢,猪就快不行了!」壮壮的声音很焦
急「她没有弄些酸汤灌它吗?我给她说过的!」老秦埋怨说。
  「灌了,足足灌了两大碗哩,还是不行啊!」壮壮跺着脚说,「快走吧,快
走吧!」他在催促老秦。
  「等等,我去关一下院门……」老秦似乎也跟着着急起来,「踏踏踏」地跑
回来。
  「小月不是在家的么,怕什么?」壮壮嘟嘟哝哝地说。
  又是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咳,那丫头,不管用……」老秦嘀咕着,
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了街口。
  小月知道王寡妇今儿早上已经来找过爹一回了,因为爹是村里唯一的兽医,
不过这事儿和往日不一样,跟爹有很大的关系——壮壮家的母猪估计是吃了爹卖
的耗子药才吃不下猪食的,现在看来恐怕是保不住了。她太清楚她爹的那点功夫
了:他就会些土方子,根本就算不得真正的医生,就凭着能吹善侃的本领糊弄邻
里,很不厚道。她早就劝过爹,「不要随便卖给人家老鼠药,也不要给人家的牲
口看什么病,万一出点事咱家可担不起。」可是老头倔得很,说什么也不听,这
回好了,弄出事儿来了吧?小月是个明白人,早就看出这是爹撞了桃花运了。
「迟早的事儿!」她想。
  爹走了之后,黑夜重新恢复了平静,不远处缓缓流动的河流发出「哗哗」的
声音,近处的田野中青蛙的「呱呱」声,还有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子小动物合奏
的小夜曲……所有的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夏夜显得更加寂静潮热起来,仿佛
这些声音本来就是黑夜的一部分,根本无法增加一点儿热闹的气氛,大地正在黑
暗的棉被里甜甜的酣睡。不过小月却经常沉迷于这样的夜晚。
  她拉下窗帘,吹灭了床头铁架子上菜油灯,在黑暗里把睡衣扒光了个精光,
四仰八叉地躺在凉席上,这才凉爽了很多。乌黑色的长发像海藻般在她秀美的脸
庞上铺散开来,潮乎乎的身子散发着皂荚的馨香,就像一朵娇艳的花儿在午夜慵
懒地绽放着。她还记得今儿早上起床的时候,当她把镜子放到窗台上照着梳头的
时候,无意中瞥见了镜子中的鼓胀的乳房,着实地吃了一惊——她的身体的变化
之快,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震惊。她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身子,原本纤瘦修长的
身体,现在似乎正在逐渐地饱满起来,每一寸皮肤也逐渐地变的柔嫩白皙,阴毛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的黝黑透亮,薄薄地覆盖在胯间的高凸的肉丘上,形成一小
片可爱的倒三角形。鲜红的乳头已经肿胀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还有些隐隐发疼,
乳晕变得越来越明显,形成一个完美的淡褐色的圆圈围绕着肿胀的乳头。变化最
大的就是胸前白花花的乳房了,这段时间以来它一直在变大。她觉得已经够大了,
甚至可以用得上「浑圆」这个词语来形容,但是它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继
续变大变圆——她的阴毛、她的乳房明确地告诉她,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弱不禁风
的小女孩了,神奇的岁月让她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
的活力,就像丑陋的小毛毛虫终于破蛹而出,变成了漂亮的蝴蝶。
  她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的身体就应该这样!像朵花儿一样绽放!想到这里,
一丝笑容在嘴角骄傲地浮起,越来越明显,最后嘴巴终于愉快地咧开,忍不住发
出「咯咯」的笑声来。对于这一切变化小月真的很满意,她为自己渐趋完美的胴
体感到骄傲。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让新奇的想法在脑海里天马行空地驰骋,自
由地编织那些属于花季少女的绚烂的美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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